Flover_维尔

这里维尔,从b市流转s市又到g市的漂流者。
杂乱,无意喧嚣。药物瘾君子,习惯于突然失踪。
执念的有叶修和王杰希,小清光和骨喰,宗像礼司和Snarry,克莱恩和银灰。众番唯一的本命是宇智波鼬。
冠位苏里在南粉丝。
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符合我对文学的一切美好想象。宫泽贤治的早逝是日本乃至世界的损失。

【千二】玫瑰残花

二哥哭了,我疯了。二哥疯了,我哭了。

甚至不知道tag怎么打,极圈人又开始了表演()

千二千无差,四五话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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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得好好拍才行。一定要让这部电影成功,为了他们几个……”

为了不让可能到来的丑闻毁掉他们几个,我必须提前立功才行……

窗外阴云翻滚,雷声阵阵,要下雨了。

 

“卡!”

这一条仍是棗巳波与女演员的戏,导演兴奋地夸赞着他的演技与他童星的出身。二阶堂大和在人群后面如沉水地把脚步拐了个弯,独自一人走进了休息室。

穿衣镜立在窗边,他凝视着自己被灰白天光照亮的面容,而后低头翻开了台本。

 

“寻找自己与角色的相同点……相同的联系才能体会相同的情感……”

白纸黑字被红笔画了又画,潦草的红线圈住台词,也把他紧紧捆住,动弹不得。

“父亲高压下的完美主义者……杀死恋人并保存尸体……不,不是为了控制也不是为了抗争……”

那个老头的表情不受控制地从记忆里涌出来,明明已经几年不见,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记得如此清楚。那些笑容,那些慈爱的、默许的、内疚的、沉默的、无可奈何的——属于父亲的——笑容。

“是害怕啊!——是了,是害怕自己丑陋的一面被看到后,失去已拥有的一切。所以唯有面对尸体与收藏才会露出真实的表情……”

又有谁会在看到了真实的丑陋后还继续爱着“他”呢?“他”不得不这么做,“他”不得不——

“父亲,这全都是你的错。”

手臂不知何时已经垂了下去,不需要台本,甚至不需要想更多别的情节从旁作证。就是这样,他明白了——

装满福尔马林的标本罐里悬浮着一只只手,刀子落在地上、而血落在手上,他扯出一个僵硬的似笑非笑:

“父亲,这全都是你的错。”

 

“咚咚!”

敲门声短促而响亮,二阶堂大和悚然一惊,挣脱了那逐渐蒙上血色的幻象。他有些迟疑地转过身去,带着几分了然与不出意外看清了来人。

是千。

耳边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东西,有些飘飘忽忽的不真实感,但这不妨碍他以熟悉的话里带刺来回应谈话。

那人说,不要用不稳定的精神状态和浅薄的认知揣测角色,为什么不去询问导演。

那人说,他自己也有灵感桎梏心中无法表达而痛苦的时候,但是必须要如此活着,痛苦并快乐。

那人说,第一次见你这么迫切地想要得到外人的认可,你到底怎么了。

 

回过神来再想这些东西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宿舍客厅安静而明亮,大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手里是快要翻烂了的台本。

他有些喘不上气,但又强迫自己把目光钉在那几页纸上,好像这样就能再挖掘出一些东西,好像这样就能——

就能减轻一些毫无进展的焦急的负罪感。

和泉三月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不,虽然他原本也没在思考什么有意义的东西,混合着内疚与焦躁的怒火被点燃了引信,他的耳朵里嗡嗡作响,更是克制不住那向来别扭和随便的嘴。

——直到他带着脸上的伤回到房间收拾完行李箱,他才坐在床边,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出神。

他搞砸了。

……但是没办法了。

他叹气,手紧紧地攥起,闭上了眼睛。

 

呆坐在化妆镜前,嘴角的伤被细心地遮掩了,他又一次叹气,结果那个人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来。明明化妆师小姐只是去给同僚递送用品,这个人竟然就抽空过来“看望”他。

千这家伙,总是喜欢用那种调笑的语气喊他的名字,或者直接称呼他“小少爷”,这让他大为光火。但他不得不承认,这次千是对的。

他已经给任劳任怨的经纪人添了麻烦,也把团队搅得乱七八糟,尽管那家伙用的理由竟然有“得到过老头的照顾,所有最后一次自愿来帮忙开导小少爷”这种让他咬牙切齿的话。

“不如到我家来住?”

二阶堂大和从化妆镜里与千对视,那人眼角嘴角都带着笑意,很是一副真诚的样子。几秒后,他败下阵来,从喉咙里咕哝出一句低低的“我知道了”,收获了那人欣慰地落在肩膀上的手。

 

今天的拍摄不能说完美,却也还算顺利,兴许他不得不承认老头遗传给他的天赋。导演矜持着没有出声影响这段一镜到底的拍摄,但越来越亮的眼睛已经充分表露了他的肯定与赞许。

工作结束时,导演还是下意识说出了“不愧是千叶志津雄先生的……”这半句话,接着在他的面不改色里朝他尴尬地笑笑,改口说二阶堂大和先生作为年轻演员未来可期云云。他听着,只是笑,不想也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往日里他绝不会有这种算得上无礼的应对,但近些日子他实在是太累了,他不愿意虚与委蛇。

千不知什么时候走在了旁边,他自然而然地边把背包和外套递给大和,边顺当地接起了导演的话茬。

只要不是在别人受了打击的时候出现并进行实话实说式的安慰,千其实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

大和无声地旁观这一切,不着边际地想着。

那家伙长得好看到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才华又让他在音乐领域桀骜不驯,倒是鲜少看见他这个样子。

说起来,那年夏天第一次见那家伙,不就是他被老头一个电话喊到家里来洗车吗?大和自嘲地摇头,早就该知道的,只会长刺的话,玫瑰凭什么被吹捧为爱情?

胡思乱想在他终于坐上车时戛然而止。大和没有什么享受当红偶像开车伺候这一待遇的意识,疲惫让他几乎是一沾到座椅就睡过去了。当然,他也不在乎被千看到他这样子,那家伙随时都有调笑他的素材,他这次还离家出走寄人篱下,不会更狼狈了。

 

大和是在一种充满压迫感的混沌里醒来的,车已经停住了。他迷迷糊糊地偏了偏头,结果鼻尖撞上一片柔软而顺滑的东西,有淡淡的香水味儿钻进鼻腔里。

他一下子清醒了,这触感也一触即逝,朝旁边望了望,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暗,只给那人勾勒出一个轮廓。

“安全带已经解开了,需要我帮您开车门吗,小少爷?”

“我们到家了。”

大和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是这个人帮自己在睡梦中扣好了安全带又解开。出了片场,千的头发像往常一样披散着,那冷冽的发色和他本人那张毫不留情的伤人的嘴十分相称,但真实碰触后竟然是那般柔软,还散溢着香气。

——就和他现在说出“我们到家了”一样。

“……啊。”

他回过神来,应了一句。

拎起脚下的背包,沉默地开门下车,大和和千朝出口走去,两个人都未开口讲话。新驶入停车场的车亮着晃眼的大灯,大和下意识抬手遮了遮眼睛,紧接着就被人拉着手腕拐进了一处电梯井。

“最近星影不太太平。”

千边说着边从自己的包里翻出两个口罩和两顶棒球帽,“我和百各自在星影和月云周旋,要是被人拍到我和你走在一起,小冈又要冲我哭鼻子。”

话落,他叹了口气:“真是麻烦死了。”

大和顺从地接过“装备”,边全副武装上自己,边看着千把他最醒目的长发扎起来团进帽子里。他脑后鼓鼓囊囊一大团,连带着帽子都有点戴不住,但他显然已经非常熟练,直接把外套的帽子又扣在了棒球帽外边。

“走吧。”

千的声音隔着口罩变得不太清晰,大和莫名其妙就有些想笑。他躲在口罩后无声地翘起了嘴角,跟着那人迈开了脚步。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大和坐在餐桌边,隔着洗菜池望向那人的背影,看他从锅中舀出一份汤。

他自己的确是会做饭的,虽然仅限那些不算复杂的菜式和快餐食品,即便如此也足够他在夜宵时间填饱肚子的同时把那几个被香味引诱的小孩喂得肚子鼓鼓笑容满面。

不过比起那人他的确还是差了一些。

“请用。”

托盘里摆着晚饭和餐具,被他端到面前,大和这才把目光从他带条纹的黑色围裙上收回来。

“不好意思,还要麻烦你给我做晚饭。这……”

色香味俱全,有菜有汤有饭,唯独的缺点是,没有肉食。

“……好像女生的聚餐啊。”

大和忍不住吐槽。他想起来了,千这家伙,是个素食主义者。

“小姑娘们都会喜欢这样吃吧。”他倒是不恼,还颇有些得意的样子,边解开围裙,边继续嘱咐,“你也知道,我的demo还没完成。我会窝在工作室,家里的房间随便你用。”

“那个——”

大和张张嘴,却在两个音节后懊恼地停住了,他要问什么?他该怎么问?

“什么事?”

那人倒是收回了已经朝工作室迈开的脚步,回头看他。他看着那样温和含笑的目光,移开了视线。

“要是想找我咨询人生烦恼,我只给你十秒钟哦。”

脑子里一团乱麻,大和不知道怎么开口,Idolish7的大家、现在正在拍摄的电影、千叶沙龙可能的丑闻、他家那个有名的老头……正如千所说,他最近的情况很不稳定,他还给自己加大难度,结果想要试着寻求帮助,也只能问这家伙。

“10、9、8……”

不是吧,千竟然真的在倒计时?明明是他过来自说自话地把他捡回家,也对他的现状很是发表了一些看法,怎么这会儿不主动说点什么了?

混杂着被戏弄和烦躁的火气从心底涌上来,大和咬牙切齿。

本性明明很温柔,为什么他老是喜欢随便踩踏别人的雷区啊!

“2、1、0。”那人竟然认真地数到了0,“Time limit。”

 

“你——”

蝉鸣声与炎热的夏日阳光里,那个汗流浃背的狼狈的千手里握着水枪,认真地说着“这样可以为搭档买好一点的肉吃”。他的笑容美丽到令人炫目,也让18岁的二阶堂大和不得不移开目光,用下意识脱口而出的嘲讽掩盖内心的悸动。

“嗯?”

千即使说着只给他十秒钟,却还是愿意停住脚步,任凭他喊住自己。

“那一次、你大夏天的跑去洗车……”

大和有些结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头。

“怎么了?”

千还是温和地笑着,倒不是大和总是很讨厌的那种高高在上的自矜,更像是年长者看着孩童的包容。

他浑身不自在,下意识站了起来。

“……你说得对。”

手指不自在的动了动,紧接着用力攥紧。大和费劲地开口,挑选着字句。

“我这次想要立功、想要在备受瞩目的电影里好好表现。因为之后很可能会有丑闻影响他们,我会害了大家。”

“我想要得到认可,好为团队做出贡献——”

“想为团队做贡献的人,可不会和团员吵架然后离家出走。”

千平静地打断了他,陈述着事实。他一时哑口无言。

“要我说,你还是在替换问题。”千以一种毫不在意的随性态度继续说着,“根本就没人要求你去立功,他们只是想听你自己告诉他们真相。”

……是说我还是在逃避、做无用功、自我感动吗?大和的额角紧绷到近乎疼痛。他想要呐喊,想要反驳,但他足够聪明,他知道,千说的都是事实。

“这位客人,本店的个人身世目前缺货,要不要改买成功经历呢?”千的声调婉转而优雅,他自如地笑着,做出推销员惯用的诱导手势,眼角的泪痣也透露着自信的魅惑,“现在还附赠一份薯条哦——开玩笑的。”

血压升高,血液直冲头顶,二阶堂大和甚至听到自己的耳膜隆隆作响。

这家伙,明明不是什么恶人,却偏偏打着安慰的大旗在别人的伤口上撒盐。还有,他这样的人,凭什么就能轻描淡写地把旁人的目光抛在一边,凭什么就能在满身泥泞的境地里笑得那么真诚,凭什么——

凭什么他就能够在坦然自己的弱点、缺陷、丑陋后,认清自己的真实后,还活得这么痛快?!

……凭什么我做不到呢!

二阶堂大和握紧了拳头,他想要痛快地做点什么,他分不清这怒火的源头是面前这个人的话语还是他自己的现况。那个人的声音还在继续:

“志津雄先生把家庭搞的一片混乱,还拼命用当年勇和玩具讨好你,你们还真像。”

 

理智的弦崩断了,他可以忍受一切对他行为和性格的批评,但唯独不能容忍千将他与他的父亲相提并论。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偏偏是这个人,这个人!

他明明知道,自己曾经有多敬重自己的父亲,后来就有多憎恶那个人的一切。他明明敏锐到第一次见到自己时,就能够顶着自己的嘲讽告诉他“等你找到那样的同伴就懂了”,却在现在用最愚蠢的方法对他说教。

——你为什么唯独要这样对待我?

——为什么偏偏是你?

——我在求救,你为什么不帮帮我?

千来不及反应,就被大和揪着衣领按在了墙上,又被重重甩到另一侧墙边,整个人陷进阴影里。大和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克制着自己颤抖的呼吸。

他分明看见,这人只有一瞬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紧接着就是一如既往的包容的温和笑容——即使是在这样狼狈的境地里。这让大和更加愤怒,就好像是他自己幼稚而一厢情愿地不肯面对事实。

“这次又想和我互殴吗?”千侧了侧头,露出半是无奈半是纵容的笑,“你这孩子真的是……太麻烦了。”

“别拿我和他相提并论!”他怒吼,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我又不是自愿出生在他家的!那种大烂人!……”

千竟然笑了一声,他注视着大和满是愤怒的双眼,毫无知觉似的开口说着残酷的话:

“那你就承认啊,大和小少爷。”

“其实你渴望爱,但却不愿意为了得到爱而努力,你觉得这样的自己很丢脸。”

“——所以你才想透过作品得到爱。”

千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演戏和歌曲都是你创造的作品,但并不是你自身;就算大家爱你的作品,也不等于是爱你本身。”

“——闭嘴。”

“即使作品被否定了,也不等于你被否定啊。”

“——闭嘴!”

大和无法继续再看着这个人,他闭上眼,从喉咙里挤出嘶吼。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想要得到承认和爱,得到对于“二阶堂大和”的、与父亲或者别的什么无关的、纯粹的爱。但他不敢去做。队友也好经纪人也好朋友也好,他不敢把真实的自己袒露出来,他不敢让那些人知道他只是个顽劣的复仇者,他当然觉得丢脸。看吧,你们的队长、你们信赖的朋友,其实只是来搅乱你们所热爱的一切的。

既然这样,若是能让别人爱上自己的作品,是不是就能给自己收获爱屋及乌的爱呢?若是能作为演员、队长、偶像被爱着,是不是他作为“二阶堂大和”就是被爱着的?

——他只是自卑罢了。他无法爱自己。

 

“你有什么不满的?”千轻轻地叹息,然后笑得云淡风轻,“就算你的内在污浊不堪,难闻到令人掩鼻绕行,你还是能创造出震撼人心的作品。”

“——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吗?”

他终于明白了。

他明白为什么他如此厌恶却又忍不住关注这个人、如此畏惧却又忍不住靠近这个人了。

——他无法爱他自己,而千永远不会在意旁人超过自己。

他永远会为自己灵魂上存在的哪怕一小块丑陋哭泣,而千总是能无视那些东西、并让他灵魂上剩余的不污浊的漂亮部分迸射十倍百倍的光芒。

他始终蒙着头行在夜里,而千是光。

下意识地,大和松开了手。

他想笑他自己,也想要为自己哭泣,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他所饰演的那个角色,想起那些烂熟于心的话语。

真对啊,他想着,脑中一片恍惚。

“大和……”

千舒了一口气,出声喊面前人的名字,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他头也不抬地用双手狠狠掐住了脖子。他挣扎着用自己的手死命拉扯大和的手腕,却发现自己奈何不了这个颤抖着双手的人。他渐渐喘不上气。

“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了……”

头部逐渐充血的过程里,他听见大和带着笑意的神经质的低语。

“我明明喜欢什么都不说的你,但只要你还活着,就会说出一堆多余的话。”

“只要你闭嘴……我就能安心地睡觉了……”

“——就能安心地继续喜欢你这个人了!……”

千想要咳嗽,也拼命想要呼吸。他虽然知道大和最近不只是工作状态,连精神状态都已经有些病态了,但他没想到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大和……他挤出破碎的声音,眼睛不曾离开面前人的发顶。

蓦地,那双手放松了力量,尽管还钳制在他的脖颈上,他却莫名地感觉到大和不会再做些什么了。

“求求你……别再说这么过分的话了……”

大和抬起头来,死死地咬着嘴唇,露出了半哭半笑的迷茫神情。他的眼角噙着泪花,一双涣散的眸子像是要寻求某种寄托和依靠似的努力看着他。千能在他的镜片上看到自己舒缓了眉眼后的怔愣。他说不出话。

“就算我做错了……”

大和的声音颤抖着,朝他凑过来,却又停在了一个不算亲密的距离,他的神情里满是痛苦和畏惧。千想起了老家那条总是夹着尾巴的流浪狗,它下意识呜咽着朝过路人寻求帮助,却从来不敢蹭到谁身边。

“——也对我温柔一点……”

 

大和在哭。

即使他的泪水始终摇摇欲坠未能滚落,但他的声音已经浸满了痛苦。他注视着千的脸庞,就好像困顿的迷路者在黎明注视着太阳。他甚至只能够僵硬在原地,不敢再靠近一些、去拥抱他的太阳。

千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狠狠地颤抖了一下,他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神情。哪怕不久前他们还为了是否出演电影而争执,大和也是浑身带刺地像支迷人又危险的玫瑰,他有天赋、有能力,唯独是个别扭的人。然而这份别扭总是敌不过他的言语,他乐意见到大和生动而真实的模样。

——他从没想过,这个人藏着这么深的自卑。

也没想过,这个人会这样说出“喜欢他”。

是他自以为是了。

千慢慢地松开抓在大和手腕上的双手,在彻底远离时他看见了大和明显的颤抖。他像个固执的孩子,死死地看着他,也不肯放开环在他脖子上的手,好像这样就能得到点安慰。

“……对不起,大和……”

千主动伸出双臂,环抱住面前人。大和顺从地趴在他的肩膀上,这才放开了手,把脸埋在他颈侧。

“对不起。”

他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抚摸他的后背,感受着他的颤抖渐渐平息。大和的呼吸又细又密,热气扑在他的耳朵上,但他始终也没等到湿润落在肩头。

他还是没有落下泪来。

“……我好怕……”

耳边传来细微的喃喃自语,千手上的动作一顿,然后状似无事发生一般重复起刚刚的安抚。

“……我、好怕……”

怀里的人像是陷进了梦魇里,只是不断地重复着自己的话。千已然明白,他这是产生了应激反应,他需要休息,需要一个无梦的安睡。

“别怕……没事的。”

千柔软了嗓音,用另一只手轻柔地抚弄大和脑后的头发。大和的双手没有抬起来,只是僵硬地任由他抱住。

“……爱……”

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千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安抚着他,闭上了眼睛。苦涩的滋味在口腔里弥漫,他嘴唇发干。

“大家都会爱你。”

“……我也爱你。”

 

千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等到大和终于平静下来,他的身上已经浸透了汗水。大和已经昏睡过去了,呼吸沉重而悠长。

他试着挪动脚步,想把人放到沙发上去,又怕把他惊醒。思忖了一阵子,千两臂发力,十分勉强地把人抱了起来。

好在离沙发只有几步的距离,大和也比看上去要轻一些,说不定最近的忙碌和焦虑让他变瘦了。千胡乱想着。

他把大和放到沙发上平躺,别扭的抱姿让他差点趴到他身上。把手从他背后抽出来,千喘了口气,把一旁散落的三四个靠枕全部拖过来,想给他垫在脑后,免得醒来时肩颈酸痛。

他蜷起一条腿跪坐在沙发边,让大和靠在自己膝上,好为他腾出空间摆放靠枕。大和睡得并不安稳,眉眼始终未能舒展,这会儿无意识地伸出手去摸索着什么。

千愣了愣,便伸出一只手去,握住了他的手。果然,睡着的人安分了些许,千有些哑然失笑,却也突然感受到几分悲伤。

……说到底,还是千他自己的错。

维持两手相握的姿势又等待了一阵子,千试着抽出手来,没再感受到对方的抗拒。他站起身时一阵恍惚,晃了晃脑袋,紧接着他就无奈地发现自己的腿已经麻了。

 

餐桌上的晚饭原封未动,却也不能直接倒掉。千洗了洗手,坐在原本属于大和的位置上,安静地吃掉了给对方准备的晚饭。

饭菜都凉透了,但他不想再加热一遍。就着自嘲一样的想法,他一口一口把食物咽下去,尽管味如嚼蜡。

吃完饭照了照镜子,他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脖颈上青紫的痕迹和密密麻麻的出血点,千又叹了口气,算了,就当他是自作自受罢。

碗筷都收拢进水池里,千专注地擦洗着油污。他现在的位置让他只需稍稍抬眼便能看见睡着的人,这会儿那人不安分地动着,像是要醒来了。

千看了看时间,大和也就睡了不过几十分钟。

 

挣扎着,像是要用双手抓住些什么……

哗啦啦的水声渗透进梦境,大和突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在现实中伸出了双臂。他猛地坐起,捂着脸喘息。

是梦吗……?

“好糟的梦……”

他缓了缓呼吸,抬眼望去,房主人正站在洗菜池前,低头洗刷着什么。

“千前辈?”

闻言,那人维持着一只手掩住喉咙的姿势,朝他望过来。

“抱歉,吵醒你了吗?”

还是那样柔和的语气,大和听不出什么奇怪的东西,但他本能地觉得有什么不对。

“你怎么了?”

他发问,感觉到自己额角的神经随着开口讲话而疼痛,“难道说……你在工作室练唱练过头了吗?”

“啊,是啊。”

千笑着回答。

突然有沉默弥漫在两个人中间,大和能够感受到一些端倪,一阵一阵的头疼却像是在阻止他思考更多。惯于逃避的他选择了顺其自然。

“我想要借用一下你的浴室。”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感受到汗水不知何时粘腻了发丝。

“那边第一间。浴巾在架子上。”

千清了清嗓子,给他指了方向。大和道了谢,从行李箱里翻出睡衣,消失在房门里。千这才放下手,叹了口气。

……果然是应激反应,好在他不记得了。

 

“铛铛。”

刚关上床头灯,把自己扔进被子里,客房的门就被敲响了。大和抬头,千逆着遥远的客厅灯光,站在那里。

“……还有什么事吗?”他向上坐了坐,靠在床头。

千的脖子上搭着一条毛巾,闻言走进了房间。大和注视着他把窗帘重新拉得一丝不苟,又把空调设好了定时。

“你还真是不会照顾自己,大和。”

又被笑话了。被千。

大和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顶嘴也好感谢也好,可是他最后还是默不作声。

他在淋浴头的热水罩下来时,慢慢回忆起了在沙发上睡前的争吵。那个人说他渴望爱却又不去努力,说他为此感到丢脸,是个差劲的人。

……他们吵起来了,之后呢?

头还是很疼,他想不起来更多,就像是有雾笼罩在记忆里,只是千不见异样,他只得把疑惑咽下去。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糗事——属于他的——千会默不作声吗?

昏暗里,千停在了他床边,然后坐了下来。

一只手落在了他头顶,大和吃了一惊,却没有躲开。千没有讲话,只是沉默却温柔地,摩挲着他的头发,一下又一下。

“别想了。”

他听见千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你累了,安心睡觉。会解决的,我保证。”

几分茫然和喜悦冲不散从鼻腔突然弥漫开的委屈,他忍住想哭的冲动,低低地应了一声。

……好像此时他不再是最年长的队长,只是在前辈面前相识已久的孩子。

千听得出他的隐忍,却没有戳破。

如果风不是喜欢玫瑰的馥郁和艳丽,怎会去抚摸花茎的针刺?

可向来肆意的一往无前的自己,竟然没有看到那残败的花芯。

是他的不对。

何况这花连落下花瓣到尘土去,都想追逐风的亲吻。

 

千把手向下移,摸到了他的眉眼。他的眼镜已经摘在一边,这会儿千可以毫无阻碍地直接碰触到他。大和的睫毛颤抖着,在他的手指上轻轻扫动。

“千前辈……”

大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到慌乱。虽然他和这个人已经认识几年了,却从来没这样相处过。他们是完全不一样的光与暗,本就不该这样发生交集——如果没有老头的话。

“别怕。”

千的声音变得更近了。他凑过来,在黑暗里以一个极其亲密的距离和他额头相抵、四目相对。他的发丝轻扫在他脸上,大和只能看见他浅色眸子里一点细碎的高光。

有什么柔软而微凉的触感落在他额头上,然后他听见了一声轻笑:

“给你的晚安吻。”

有热度飞速蔓延,不只是爬上了脸颊,甚至钻进了眼眶。大和不想哭出声音,只得再以鼻音回应。

“晚安。”

千起身,走到门边,替他带上房门。就在房门即将合拢的一霎,千才听见那人像是蒙在被子里的声音:

“……晚安。”

咔哒一声,房门闭拢,千却没有移动脚步。他耐心地静默在黑暗里,直到听见一墙之隔细碎的呜咽。

 

他不是河,也不是珠穆朗玛,而是不知停息的风。风可拂去汗水尘埃,却也会吹尽残花。

他的不知收敛吹痛了他的花。

他不会停息,但他的花也不会停止盛开,他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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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角转换非常随心,因为我一气呵成写到自己呼吸困难差点过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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